一九九六年的哈尔滨,冬天冷得能把哈气冻成小冰晶,西城老大哥肖那心情好,拍板说要请兄弟们去看冰灯,顺便见见哈尔滨的老朋友林老六。加代一听这事儿,立马应了,还带上了老父亲、女朋友静姐,还有马三、丁建、王瑞这帮北京来的兄弟,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奔了冰城。
到哈尔滨的时候,天已经擦黑了,林老六早就在高速口等着了。这林老六在哈尔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开着好几家洗浴中心,要钱有钱,要人有人,见了肖那和加代,热络得不行,拉着就往饭店走,点了一大桌子菜,锅包肉、地三鲜、杀猪菜,还有哈尔滨特有的大列巴,酒也上的是本地的北大荒,一群人边吃边聊,热闹到后半夜才散,林老六还给安排了酒店,让大家好好歇着,说明天晚上带他们去看最漂亮的冰灯。
第二天白天,加代陪着老父亲在中央大街转了转,买了点红肠和秋林格瓦斯,静姐跟在旁边,时不时帮老爷子拎着东西,笑得一脸温柔。到了晚上,林老六准时来接人,冰灯展厅那边早就人山人海了,五颜六色的冰雕在灯光底下闪着光,有龙有凤,还有十二生肖,老远一看就跟童话世界似的。加代跟静姐走在后面,俩人边看边聊,静姐还拿着相机给加代拍了几张照片,说回去洗出来放家里。
可没一会儿,静姐突然“呀”了一声,停下脚步,把斜挎在身后的包拿到前面一看,脸瞬间就白了——包底被人用刀片划了个大口子,里面的钱包、手机、证件全没了。加代一看这情况,立马皱起眉头,刚想喊人,周围的兄弟也都围过来了,马三急得直骂街:“哪个不长眼的玩意儿,敢在这儿掏咱们的包?”肖那也沉下脸,问林老六:“老六,这事儿你熟,能不能想想办法?”
林老六一看静姐急得眼圈都红了,赶紧说:“老弟,你别慌,我问问这边管事儿的。”加代摆摆手,说:“哥,要是不好找就算了,钱是小事,主要是证件,补办太麻烦。”林老六哪儿能同意,拍着胸脯说:“那哪行?你们到哈尔滨来,东西丢了,还找不回来,那不是骂我林老六没本事吗?”说着就从兜里掏出大哥大,拨了个号,电话那头是这片儿管事儿的卢海,跟林老六也算认识,平时没少拿林老六的好处。
林老六把静姐丢东西的事儿跟卢海说了,还特意提了是北京来的朋友,让他赶紧找找手下的兄弟,把东西拿回来。可没成想,卢海在电话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,一口咬定不是他手下人干的,还说林老六别冤枉好人,语气里满是不耐烦,一点面子都不给。
肖那在旁边听着,火一下子就上来了,对着电话喊:“卢海是吧?你在哪儿呢?我们过去找你!”卢海也硬气,直接报了地址,说他在自己开的棋牌室呢,有本事就来。挂了电话,林老六也觉得没面子,带着加代一行人就往棋牌室赶。
那棋牌室藏在一个老胡同里,门口挂着个破灯牌,里面乌烟瘴气的,好几桌人围着打麻将,嗑瓜子的、抽烟的,吵得不行。卢海正坐在最里面的桌子旁,手里拿着个麻将牌,看见林老六带着一群人进来,立马把牌一摔,站起来瞪着眼:“林老六,你这是要干啥?带着人找上门来,想砸我场子啊?”
加代往前站了一步,语气还算平和:“哥们儿,我们是从北京来的,钱丢了无所谓,那三万块钱就算给兄弟们花了,但是包里的两个手机和证件,你让兄弟们送回来,这事儿就算了。”
卢海一听,冷笑一声,双手叉腰:“我跟林老六说得还不够明白?不是我手下人干的!你们看见谁拿了?没看见就别在这儿瞎嚷嚷,赶紧滚犊子,别耽误我做生意!”
这话一出口,马三的暴脾气哪儿还忍得住?往前一窜,胳膊轮圆了“啪”的一声,脆生生的大嘴巴子直接扇在卢海脸上,打得卢海半边脸瞬间红透,嘴角都溢出血丝。卢海还没反应过来,丁建和白小航也冲上去了,对着卢海就是一顿拳打脚踢,卢海被打得抱着头蹲在地上,嗷嗷直叫。
马三还觉得不解气,一眼看见旁边的棋牌桌,上去就把桌面板掀了下来,那木板子厚实得很,马三双手举起来,对着卢海的脑袋“咔”就一下,愣是把木板子劈成了两半!周围打麻将的人吓得赶紧站起来,缩在旁边不敢出声。
卢海被打得晕头转向,哪儿还敢硬气,连忙点头:“能!能送!别打了,哥们儿别打了,我这就给兄弟们打电话!”
说着,卢海从地上爬起来,哆哆嗦嗦地拿起桌上的大哥大,给手下打了个电话。其实那东西就是他手下人拿的,这片儿的小偷小摸都归他管,手下人得手了还跟他报了信,他本来以为加代就是个外地来的软柿子,没想到这么硬。手下人听说老大被打了,赶紧从垃圾桶里把扔了的证件捡回来——他们本来想把证件扔了省事,这会儿也顾不上了,连带着那三万块钱一起送了过来。
加代看着送回来的东西,把钱推给卢海:“这三万块钱不用还了,给兄弟们分了吧。”肖那在旁边指着卢海,气不打一处来:“你小子真是不开眼!谁的包你都敢动?就你们这德行,要是敢去北京,我把你们一个个打得腿断胳膊折!”
加代拉了拉肖那,说:“大哥,算了,他们不懂事,别跟他们一般见识。”说完,就带着兄弟们往外走,留下卢海在棋牌室里捂着伤口,脸青一块紫一块的,眼神里满是怨毒。
卢海也没心思做生意了,找了个小诊所简单包扎了一下,越想越气,拿起大哥大就给了自己的老大焦元南打了电话。这焦元南在哈尔滨可是个狠角色,手下兄弟多,手里还有家伙,平时没人敢惹,卢海跟着他混,出了事第一个就想到找他。
这边加代一行人回到酒店,正商量着明天去太阳岛转转,肖那突然接到了林老六的电话,脸色一下子就变了。挂了电话,肖那赶紧找到加代:“加代,出事儿了!哈尔滨的焦元南,现在就在林老六的花都洗浴中心,逼着老六交人,说要是咱们不过去,就把老六的腿打折!”
加代一听,立马站了起来:“那必须得过去啊!大哥,老六是为了帮咱们才惹上这事儿的,咱们不能连累他!”
肖那皱着眉:“可咱们手里啥家伙都没有啊,焦元南那人下手黑,听说他手下有不少人,还拿着五连子,咱们过去怕是要吃亏。”
加代拍了拍肖那的肩膀:“吃亏也得去,有家伙没家伙都得去,不能让老六因为咱们受委屈。”
这时候,加代的司机王瑞凑了过来,小声说:“代哥,我给你们开车,我跟你们一起去。”
就这样,加代、肖那、王瑞三个人,坐着王瑞开的车,往花都洗浴中心赶。路上,王瑞的手都有点抖,不是怕,是紧张,他知道焦元南的名声,也知道这一去肯定没好事。加代坐在副驾驶,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,手里攥着拳头,心里也在琢磨,到了那儿该怎么跟焦元南周旋。
到了花都洗浴门口,老远就看见门口站着几个穿黑衣服的小子,手里抄着棍子,眼神凶巴巴的。王瑞把车停稳,三个人下了车,刚走进大厅,就愣住了——大厅里乌泱泱站了四十多号人,沙发上、茶几上坐着二十多个,手里都拿着五连子,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门口,其余的人手里要么拿着大开山,要么拿着小镐头,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。
焦元南就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,嘴里叼着根烟,烟灰都快掉在裤子上了,双腿搭在茶几上,脚上穿着一双黑皮鞋,擦得锃亮。他抬眼皮扫了加代三人一眼,慢悠悠地开口:“你们谁是领头的?昨天打我兄弟卢海的,就你们仨?”
加代往前站了一步,语气平静:“打人的是我一个人,跟他们俩没关系,有事儿冲我来。”
焦元南一听,从沙发上站起来,走到加代跟前,伸出手,用手指拍了拍加代的脸颊,力道不轻不重,带着挑衅的意思:“就是你打的啊?认识我焦元南吗?再给你一次机会,认识我吗?”说着,他突然从腰后掏出一把五连子,“嘎巴”一声上了膛,枪口直接顶在了加代的脑门上:“给我跪下!今天你要是不跪,我就在这儿把你销户,让你永远留在哈尔滨!”
王瑞站在加代身后,手心全是汗,想上前又不敢,肖那也急得直跺脚,却不知道该怎么办。林老六躲在旁边的柱子后面,脸色发白,想劝又不敢开口。
加代盯着焦元南的眼睛,一点没怂:“我从北京第一次来哈尔滨,没想到哈尔滨的‘社会人’这么待客?有事儿咱们敞开了说,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,想让我跪下,不可能!有种你就扣扳机,我加代要是皱一下眉头,就不是北京来的汉子!”
焦元南愣了一下,没想到加代这么硬气,他盯着加代看了几秒,突然笑了:“行啊,是个有种的!看来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,一点都不害怕。行,那咱们就说说怎么解决这事儿,你要是能说出个让我满意的办法,我跟你交个朋友;要是说不明白,今天这事儿没完,我照样把你销户!”说着,又把枪口往加代脑门上顶了顶。
加代深吸一口气:“焦元南,我来了,你就别为难林老六了,他是无辜的。你有什么要求,尽管提,只要我加代能办到的,绝不含糊。”
焦元南一听,往后退了一步,坐回沙发上,夹着烟指了指加代:“行,痛快!我要米,五十万,少一分都不行。”
焦元南却摆了摆手,冷笑一声:“别跟我扯支票那套,你要是走了,我拿着支票取不出来钱,找谁去?我要现金,今天必须给我凑齐。”
加代皱了皱眉:“五十万现金,我现在确实拿不出来,我刚到哈尔滨,没带这么多现金。”
加代指了指门外:“焦元南,你看门外那台虎头奔,是我开来的,刚买没多久,值一百多万,我把车押在你这儿,等我从北京把五十万送过来,再把车开走,你看行不?”
焦元南转头对旁边一个叫老明的小子说:“去,看看那车值不值这个价。”老明赶紧跑出去,没一会儿就回来了,凑到焦元南耳边说:“南哥,值!绝对值!那车是新车,保养得也好,最少能值一百二三万。”
王瑞在旁边急了,想说什么,被加代递了个眼神制止了,只好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车钥匙,递给了焦元南。焦元南接过钥匙,在手里转了两圈,看着加代:“哥们儿,你敢来这儿,我还真佩服你,是个爷们儿!”
焦元南却摇了摇头,指了指门口:“走?我焦元南的面子找回来了,我兄弟卢海的面子还没找回来呢,这事儿能就这么算了?”
焦元南笑了笑,对着旁边喊:“卢海,过来!”卢海从人群里钻出来,脸上的伤还没好,青一块紫一块的,走到加代跟前,没等加代反应过来,抬手就给了加代五个大嘴巴子,每一下都用了劲,打得加代脸颊辣地疼。
加代咬着牙,没还手,也没说话,只是冷冷地看着卢海和焦元南,然后转身对肖那和王瑞说:“走,咱们回去。”三个人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花都洗浴中心,身后传来焦元南和卢海的笑声,刺耳得很。
回到酒店,加代坐在沙发上,摸了摸被打红的脸,眼神里满是怒火。马三他们一看加代这模样,立马就急了,马三撸起袖子就说:“代哥,这焦元南太欺负人了!我这就回北京叫人,带几十号兄弟过来,把他的洗浴中心砸了!”丁建也跟着附和:“对,不能就这么算了,咱们北京来的兄弟,哪儿受过这委屈!”
就在这时,白小航突然开口了:“代哥,别着急回北京叫人,李正光老家就是哈尔滨的,他在哈尔滨人面广,而且焦元南以前好像被李正光收拾过,找他肯定能摆平这事儿!”
加代一听,眼睛亮了,赶紧从兜里掏出大哥大,给李正光打了个电话。电话接通后,加代把在哈尔滨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,从静姐丢包,到打卢海,再到焦元南扣车、让卢海打他,说得清清楚楚。
李正光在电话那头一听,火一下子就上来了:“啥?焦元南这小子敢这么对你?任总,你别管了,这事儿我来解决!”
加代有点担心:“正光,你要是觉得为难,我就从深圳调兄弟过来,不用勉强。”
李正光立马说:“任总,你这说的啥话?上回我那三个兄弟出事儿,不是你帮忙才捞出来的吗?做人不能忘恩,这事儿我肯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!”挂了电话,李正光立马叫上了李云、高泽建、陈洪光、朱庆华四个兄弟,开着车就往哈尔滨赶。
陈洪光是李正光的军师,路上还劝他:“光哥,咱们就五个人,回哈尔滨找焦元南,是不是太冒险了?当年乔四出事儿的时候,你从哈尔滨跑出去,焦元南肯定以为你不敢回来了,这回去了要是被他堵着,麻烦就大了。”
李正光握着方向盘,眼神坚定:“冒险也得去!任总是咱们的恩人,他有事儿,咱们不能不管。再说了,焦元南那小子,当年被我收拾过,他心里其实怵我,就是这些年没人管,飘了而已。”